【原创】《魇》03
我名白珞，是临京第一除妖世家的长女。
说是长女，其实不过是爹爹一夜风流生下的野种而已。只因爹爹与原配夫人长年膝下无子，我才会被允许留在鹿家抚养。或许是实在不待见我的原因，又或许是怒极攻心，原配夫人在我出生后不久便郁郁而终，我作为爹爹唯一的子嗣，自然而然地成了除妖世家最尊贵的长女。
临京背靠环形山脉，位处盆地腹地，阴气极重，妖邪横生。因此对于王室而言，除妖师是比军队更强力的护卫屏障，通过联姻的手法稳固彼此的关系，也是世代常用的手法。
因此我自3岁起被送入临京王庭，同王族子弟养在一起。
“珞儿，你是幸运的孩子，也是聪明的孩子。好好与太子殿下相处，博得他的怜爱青睐，懂得他的憎恶喜好，绝不可任性，绝不能忤逆。为了除妖师，为了鹿家，也为了你自己。”
“是的，爹爹。”
在挺漫长的一段童年岁月里，我的世界没有我自己，一切不过围绕着太子殿下进行。
他喜时我应笑，他悲时我应哭，他需要我时应随叫随到，他不需要我时绝不可主动打扰。
“白珞，你若将来要做我的王后，那么样貌聪慧与实力样样不可或缺，要从现在开始，每日勤奋努力才行。你明白吗？”
“是的，太子哥哥。”
年幼时衣饰华贵的小太子总爱板着脸跟我说教，而那时过于懵懂幼小的我往往也只能遵从爹爹教诲的那样，睁着一双眼睛等他说完，再奶声奶气地鞠躬应答。
从样貌、装扮到行为，彼时同样是小孩的太子殿下只比我年长5岁，挑起我的毛病来却比他平日挑剔一件服饰珠宝更加严谨刻板。
我只是恭顺地听着。从憧憬认真，到冷静麻木。
曾经我也像别的同龄女孩一样，有过一段仰慕天之骄子的懵懂时光，甚至因此骄傲着自己除妖世家长女的身份，比之旁人能够更轻而易举地靠近他。无关痛痒，无谈喜好，只因为即使在小孩的世界里，权力加身的那一个也往往更显得光耀夺目——
直到我遇见宁清玥。
他像是天上掉下的一颗星星，砸在我脑袋上，先是痛，而后惊艳。
记得是细雨连绵的四月，临京的王庭花园在雨雾中漫开湿润的绿意。家常便饭般在太子殿下处承受批评教育，彼时气愤又不甘的我甩掉侍仆一头扎进了花园，却在扒开层层绿叶后意外发现了红墙那头叫做“倾云”的书斋。
那是位于临京王庭的顶级书院，无分身份贵贱，专为最最优秀的学子开设。汇集于此的幼童与少年，无一不是全国万里挑一的人才，是经过层层选拔后留用的人才储备，将直接送往下一任帝王的朝堂。
这里，不是像我这样不学无术的伪王族子弟该来的地方。
但是我讨厌他们。
一来我现在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二来雨越下越大冷得人发抖，三来他们念读的那些东西我一句都听不懂。
于是我爬上了书斋外那一株被雨水淋得嫩绿蓬松的白玉兰树，钻进繁密绿叶里趴到干爽枝干上，在还未盛开的硕大花骨朵间探出一颗脑袋，挥舞着胖嘟嘟的手指念诵出捉弄人的法咒。
于是很容易地，大雨泼进了窗口，书籍和桌椅都浇得透彻。风和雷电的环绕下众多儒生发出了惊恐尖叫，抱头而窜，而我趴在白玉兰的树冠里咯咯笑得开心。
虽然是野种，但我似乎完美继承了爹爹的灵力天赋，拿一群书呆子出气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我洋洋得意摇晃着腿，准备再干点什么的时候，轻微的响动从树下传来，于是扒着树枝循声看去——
很多年后我回想……
大概就是当时的那一眼，篡改了命运，改写了轨迹，直至生死两隔，爱恨永诀。
那是一双映照着漫天雨帘的墨黑色眼睛，正透过白色的伞沿望我。秀气的五官比女孩子更精致，奶白色的肌肤没有半分瑕疵。还有最特别的，他有着一头琥珀一般光泽的长发，大约是有着外族血统，垂散肩头的发丝添了柔美，衬着那稚嫩容颜更显盛世夺目。
仙女吗……
这是我对宁清玥的第一印象。
那一年四月微雨，我是除妖世家7岁的尊贵长女，他是倾云书斋10岁的天才学子。那时细雨斜飞，整个书斋在我的恶作剧下奔逃尖叫乱作一团，只有他执伞默立雨中，发现了躲在白玉兰树冠中的我。
“……看、看什么看？”
被人察觉带来的不安与挫败感，让我对着他凶巴巴龇了牙。更多的却是出于对少年秀美容貌的惊艳，与几分嫉妒心作祟的耿耿于怀。
毕竟如果那样的一张脸长在我身上的话……大概天下再没有拿不下的男人吧。彼时只有7岁的小姑娘，脑子里却是转着这样奇怪的念头。
我等着他通知其他人，一道怒气汹汹来逮我，如果事情闹大被太子殿下或爹爹知晓……
那样的后果是我不敢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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