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栗栗

【原创】《狐》完结篇番外(3)

 

  “一月有余。”

  师父敛袖自床头收回手,我赶紧将殷琉夙苍白的手腕小心放回被子里盖好。

  “小九,”师父看着我,无奈又颇有些责备,“粗心了。”

  我知道师父所指,瞅了瞅怀里人苍白虚弱的脸色,没什么底气懊恼耷拉下脑袋:“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公子脉象虚弱,怕是上一次生产时身子折损过重,加上产后未能好好静养,身体底子太差,目前并不适宜受孕。”师父叹口气,提了药箱自床头站起身,“往后我会定期送些安胎补药来,你且妥当照料着,平日饭食也多添些营养,还有最重要的……莫再折腾他。”

  我就烫了脸颊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是,是。”

  完了,我在师父眼里肯定变成了一只色狐狸。

  “乐儿,去送送……”我才刚开口,殷璃乐摇着九条黑白黑白的小狐尾已亲昵拉住了师父的手,抬头就是一句甜甜的“外公”。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赶紧去瞧师父脸色,他倒是一点不介意宽和揉了揉乐儿脑袋,一大一小拉着手有说有笑走掉了。看来往日常将乐儿丢给师父带是件好事,这俩人关系越发亲厚倒真像对亲爷孙了。

  感受着一道宁静目光,我低头见殷琉夙不知何时醒过来,静静望着我也不知看了多久。

  “……你听到了?”指尖轻柔将他脸颊边柔软沁凉的发丝理到耳后,我踌躇半晌轻声开口。

  他没答话,定定看了我一会儿缓缓垂下了睫毛去,玉白修长的手指覆在小腹上。

  “琉夙……”我便慢慢俯下身去,双手将他紧紧圈入怀里,吻了吻额角鬓发,“我们已经有乐儿了。”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你出了任何事,我和乐儿要怎么办?”

  他长睫轻颤了颤,任由我抱着终是没发出一丝声响,良久缓缓闭了眼,轻轻点头。

  浓黑苦涩的汤药冒着热气端在手里时,我莫名红了眼圈。

  这是我第二次端堕胎药给他。

  殷琉夙靠在床头,长发若霜顺着腰身倾泻入榻,脸颊仍是虚弱泛白的颜色,纤细玉白的指覆着小腹似乎再没挪开过。

  他看着我,如薄扇垂落的睫毛微微翕动,眼圈终是一点点红起来。我像被锋锐的锥子骤然刺了心脏,疼得剧烈,抖着手放下那碗药,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耳边有细微的哽咽声,我鼻尖发酸心疼得紧,双手紧搂着我的爱哭鬼将脸颊埋入他柔软的发间蹭了蹭,安慰轻抚长发和背脊。

  “爹爹娘亲瞒着乐儿在吃什么?”

  奶声奶气的话语传来,我回头见乐儿凑在那碗药边上好奇打量,急忙去将他抱过来,离那东西远远的。

  “爹爹,爹爹不哭,”小家伙很快发现了殷琉夙的不对劲,爬到他身上抱住脖子又亲又蹭,“外公说,爹爹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乐儿以后会乖的,娘亲也会乖的。”

  我喉中酸涩没说话,殷琉夙长睫轻颤紧紧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水色潋滟的眼底是挣扎的痛色。

  “可是,可是爹爹娘亲要答应乐儿一件事……”小东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小表情格外认真地嘟起嘴,“就算以后弟弟妹妹出生,爹爹娘亲还是要最喜欢乐儿,绝对绝对不可以偏心。”

  我瞧他小小年纪那股子不逊他爹爹的醋劲,一个没忍住笑出来,顿了顿又僵住了,一眨不眨看向殷琉夙,他也是一脸茫然。

  “弟弟……妹妹?”我便僵硬着又重复了一遍。

  殷璃乐小脑袋扭过来瞧着我,一脸无辜:“对呀。娘亲不知道吗?”

  他便挣脱开拱到殷琉夙腰腹间,小手覆上平坦的小腹摸了摸,说得又轻又认真,像怕吵了谁睡觉:

  “弟弟和妹妹,在爹爹肚子里呢。”

  我就呆滞看着,看着,又惊又喜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良久慢慢将目光挪到殷琉夙脸上,他也正望着我。

  “九儿……”

  修长的指纤细玉白,缓缓和乐儿的小手指重合,父子俩一道温柔覆在小腹。

  他看着我,眼圈微红,声音轻得像蒲公英被风吹起,却有一份温柔而坚定的执着:

  “我要它们。”

  我是一瞬间红了眼圈,漆黑狐尾卷过那碗就地砸了个稀巴烂,扑上去紧紧抱住那父子俩,也将手掌认真覆上他的小腹,声音酸涩而坚定:

  “好。可是殷琉夙,你记住……”

  “若有一日你不在了,我也绝不独活。”

  他便叹息着低头来吻我的额心,声音酸楚:“傻话。那样乐儿怎么办?”

  我只用力摇头。我不管那些。

  狐狸没了她的小王子,是活不下去的,也算破罐破摔了。

  “狐狸没了她的小王子,是活不下去的,也算破罐破摔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冷不丁一本正经念出一句,我便呆滞幽怨地瞪过去,殷璃乐笑嘻嘻摇了摇尾巴。

  “娘亲也最喜欢爹爹了。”他神气活现舒卷着九条小胖尾巴,一双眼亮晶晶,“其实就算爹爹和乐儿不过来,娘亲也早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寻我们了,不是吗?”

  我盯着他那副狡黠又机灵的小模样,捧住他小脸蛋使劲搓了搓:“偷听别人的心一点意思都没有。”

  “娘亲就差写在脸上了,”他满不在乎由着我搓,“乐儿不算偷听。”

  没多会儿小东西扮着鬼脸很识相地一边玩去了,我耷着脑袋脸有点发烫,便垂头丧气被一双手圈入怀里,殷琉夙柔顺雪白的长发从肩上垂下来,低头轻抵上了我的额。他霜白的长睫轻翕动,说得温柔缱绻:

  “我是你的……小王子?”

  我就红了脸瞪他:“你现在就是个平民,最没权没势的那种。”

  “嗯……不嫌弃?”他睫毛扑扇扑扇,说得可怜,一双冰雪剔透的瞳子却是满满盈着笑意。

  我盯着这得了便宜满心欢喜还不忘卖乖的家伙,在心里叨咕一百遍我一三千岁的九尾老狐狸竟然折在自家小魔鬼手里,又抱住他的腰蹭上去撒气般轻咬柔软浅色的唇瓣:

  “放着狐神白帝不做,偏要来这深山老林当妖孽……陛下这买卖可划算?”

  他垂睫凝望我,瞳色这般光彩潋滟:“买一送三……划算。”

  我便定定看着他,慢慢笑开了,双手环住腰身同他十指相扣,小心覆上他尚平坦柔软的小腹抚了抚:

  “以后,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每天舒舒服服开开心心,什么都别担心,我养你们。”

  他仍是看着我,长睫垂散,清澈潋滟的瞳眸里装盛着一整个冰消雪化的冬季,浅浅的笑靥美得比春日群樱更绚丽。

  我瞧着这家伙傻笑的样子,叹口气将下巴搁在他心口仰起头,拿鼻尖蹭他脸颊:“这会儿开心了?方才谁哭鼻子来着?”

  脸颊被捧住,我蹭不动了十分不满,那时洞壁镂空的窗缝外恰透进不明晰的阳光,殷琉夙清美俊秀的五官轮廓染上浅浅金色,长发如雪散落,低下头来轻柔覆上了我的唇。

  他向来别扭又怕羞,主动亲我的次数少得可怜,于是我九条狐尾卷上来环住他,双手扣住脖子更深更用力地吻上去,辗转享受这柔软纤薄的唇瓣,复又小心缓慢地将人压回榻上,缠绵相拥吻入锁骨颈项。

  殷琉夙……

  进了九尾黑狐的洞窟巢穴,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别想逃掉了。

  后来,趁着殷琉夙肚子还没显怀,我俩在樱树山坡举办了一场简单小型的婚礼。规模人数远不及昔日帝后大婚举国同庆的排场,宾客也不过是师父阿蛛狼头还有一些山上的小花妖小树精,盘丝坊的绣娘,狼行镖局的镖师,绾君阁的舞姬客人之类,而花童自然是我们的小乐儿了。

  认识我的熟人们皆感慨师父当年收养的小狐狸运气真好,不知从哪拐来这么个玉面美狐般的秀美公子,还有个机灵可爱的小娃娃。我只同殷琉夙十指相扣缱绻相视,默契守着我们另两只小狐狸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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