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栗栗

【原创】《魇》后续篇番外(下)



     四月时节,白雾弥漫雨丝斜飞,山里空气尤其清新。

     宁清玥一袭青白薄衫携了妞妞丫丫俩小丫头,父女三人手牵手有说有笑拎了大包的蔬果菜肴回书塾来,我握着烧焦的锅铲正从浓烟里冒头,脸上焦糊糊覆了一层油烟跑去开门。

      “师父回来啦!”

     栅栏刚开,瑄儿飞一样地扑上去扎进了宁清玥怀里,亲昵得不像师徒更像亲父子了,小子12、3岁的个头气力也不小,直扑得他一个趔趄。

      “爹爹,爹爹……”方才在学走路的瑜儿也不甘示弱摇摇晃晃扑上去,小脸红扑扑的,咯咯笑着被宁清玥抱起来,搂着他脖子蹭个没完。

     我就握着铲子冷眼瞧这俩臭小子的热情嘴脸,又将目光投向宁清玥身边的妞妞丫丫,还没等开口,俩丫头瞧了瞧我身上脸上糊的油烟子,抱着大包蔬果一溜儿灵活从我臂弯里蹿了过去,比猴儿跑得还快:“娘亲开饭!好饿!”

      “师父可算回来了,”瑄儿大眼睛闪闪的,瞧着宁清玥很认真地嘀咕,“师娘快把厨房拆了……”

     我一记手刀毫不客气劈在他脑瓜上,又吹胡子瞪眼拎了那个小的来:“整日不学好,净学些表里不一。”

      “娘亲,娘亲疼……”

     瑜儿就委屈摇晃着小手,被我提拎刚放下去,就摇摇晃晃一溜儿追着俩姐姐去了。

     宁清玥看了看我,浅笑将瑄儿派去厨房了,收了伞放至一旁,双袖自身后揽我过去,摸出巾帕仔细擦拭我脸颊,话语轻柔添了丝无奈笑意:

      “说了不让你碰厨房。”

     我盯着他温润秀美的眉目一肚子火,挣扎两下别开脸去,不搭理。

     “珞珞……”他又孜孜不倦揽我过去,双袖紧紧圈在怀里,拿额头轻轻蹭我,“我错了。”

     “错哪了?”

     他长翘的睫毛轻扇了扇,揽着我鼻尖碰着鼻尖,笑得无辜:

     “抢了孩子们欢心?”

     我就没好气瞪他一眼,自顾自穿过葱葱郁郁的药园子,往厨房去:

     “还用抢?你可是全家、全书院、全镇的宝贝。”

     手被轻轻牵住,十指相扣贴近他暖暖的掌心,抬头望见那双氤氲在晨光树影下的澄澈眸子,他笑得清澄透明:

     “可珞珞是我的宝贝。”

     便涨红了脸,还拿着锅铲四下瞅了瞅没人,悄咪咪凑上去可劲亲了口。

     宁清玥乖乖低头还闭了眼,一副任由欺负的羊羔模样,成功诱得我咬上他就不肯松嘴。

     “娘亲别啃爹爹啦,我们要饿死了。”

     回头四小孩看热闹样站了一阶梯,不耐烦的小模样,习以为常。

     饭桌上热热闹闹,叔叔和宁清玥妹妹宁清茗也在,同孩子们打趣斗嘴。

     我瞧着清茗那杏子样水盈盈的眸子就没从叔叔脸上挪开过,便冲着宁清玥眨眼努嘴,他只顾着专注往我碗里夹菜,时而抬起长睫来,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无辜得很。

     我懊恼想着,或许过不了多久,我的小姑子就要变成婶婶了。宁清玥每每笑笑也不管,我便也懒得多事了。

     饭吃一半有人敲门,我去瞧竟是小太子殿下。便好奇俯身揉了揉那头漂亮乌发:

     “今日书院休课,殿下怎的过来了?”

     那小太子就忽闪着双黑黝黝的大眼,不住朝屋里瞧,半晌才结结巴巴扯出话来:

     “林瑄可以来,我、我也……还有说过好多次,别这样叫我。”

     我就会意一笑,更使劲揉乱了他的脑袋:“好好,不仅林瑄在,丫丫也在呢。”

     他团子样的小脸就蒸红了些,眼神飘飘忽忽:“哦,哦……丫丫在不在关我什么事,我是来跟先生学习……”

     “好好,殿下不是为丫丫来的,殿下手里攥得皱巴巴的小花儿也不是送丫丫的。”

     正值春光繁盛,午后晨光暖暖,一大家人踏青春游。

     孩子们满山撒丫子笑闹,瑜儿玩一会儿累了,窝在宁清玥怀里睡得香甜;叔叔和清茗不知怎的就对起了诗句,瑄儿跟着妞妞满山疯跑打滚后又抓鱼去了;小太子捏得汗津津皱巴巴的小花儿终归还是送到了丫丫手里,小丫头便歪着脑袋瞧他紧张的模样,作为回馈抬袖在花丛里耍起剑舞,又用术法接了漫天花瓣送入他手心,镌刻乳名小字。

     晚饭就着瑄儿和妞妞抓的溪鱼烤了,又给家里打一下午瞌睡的老参精小参精和狸猫留了些带去。

     黄昏时分,叔叔乘轿撵回临京,顺途送清茗、瑄儿和太子殿下回去;我瞧着夕色之下小太子同丫丫手拉着手难舍难分的模样,7、8岁大的年纪,同当初我与宁清玥初识时一般大小,不由感慨时光飞逝。

     而当初的我们,谁都没想到会有如今这般静好岁月。

     虽是双胞胎出生,妞妞作为姐姐并未继承多少天赋灵力,妹妹丫丫的天赋灵力却是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无论何种术法皆一学即通。

     比起除妖师的灵力,倒更像是妖力,源自她心口那从胎里带来的青色鳞片。

     我与宁清玥那胎,分明是只怀了妞妞一个的。

     为何会又诞下丫丫来,至今是未解之谜。

     我猜测着,或许真是我们胎死腹中的第二个孩子,循着家门前泥土的气息回来了;又或许,只是未能彻底清除的妖王之力残留在宁清玥体内,才给予了与那死去孩子相似的容貌和妖力。

     不论如何,都是好事的。

     虽说妖王死岐山灭,临京再无妖物之患,但世间百态爱恨纠葛,终是无法斩尽杀绝。

     以丫丫的能力,定是能重振鹿家,加上小丫头跟太子殿下你情我愿的事,我想过些时日也该同王妃殿下商量着,定了婚约,再送她去王庭了。

     如果爹爹还活着,一定会很欣慰吧?昔日他绞尽脑汁也想把我塞去的地方,他的小孙女乐颠颠地去了。

     瑄儿说来也是临京显赫官员的子嗣,自小偏爱医药一门,老早拜了宁清玥作师父,现在算是赖在我们家了,跟多了个儿子般亲厚。

     至于妞妞,是三个孩子里最像我的,性情活泼大大咧咧不喜拘束,我便由着她满山撒丫子玩闹,至于未来,也由着她自己去选择。

     而瑜儿,三岁大的小娃娃,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整日奶声奶气咿呀学语,喊得最甜最流利的就是那句“爹爹”。

     想当初宁清玥不顾老大夫的劝阻瞒着我怀了瑜儿,白日束腹掩藏身形,夜里看书称病躲我,生生拖至6、7个月才叫我识破,气得我很长一段时间不肯搭理他,还分了房睡,闹得叔叔和清茗都来劝我。

     他的身子本就虚弱,老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宜再行孕子。

     悄悄倒了我给他的避子汤药也罢,悄悄怀上孩子也罢,本就凶险的一胎还敢束腹,我确是气得想丢了这包括肚里在内的父子三人回临京鹿家去。

     直到8个多月时,宁清玥托着肚子撑着腰来我住的偏房,一语不发端了木桶在榻边蹲下,双手艰难地褪了我的鞋袜细心放入温水里浸泡,我终归红了眼扑上去紧紧抱住他,什么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满满、满满的心疼。

     和好没过多久,瑜儿就早产生了下来。

     我猜测着一来他身体底子本就虚弱,二来产前这段时日我俩的冷战定是影响了他心绪,险些招致难产。

      比起在新年礼花声中诞下的妞妞丫丫,这一胎足足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吓得我好几年再不敢跟他冷战或是闹脾气。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若有一日撒手人寰,得有人替我保护你……”

      犹记那日他躺在我怀里,刚娩下孩子虚弱得气息奄奄,睫毛和发丝都有些润湿,却是轻抚着我脸颊,柔声道出这般话语:

       “珞珞……我总归要给你生个男孩的。”

      好在上苍垂怜赐予瑜儿,全了他的苦心,往后再不必折损身体怀胎孕子。   

      至于什么“若有一日撒手人寰”这种话,我再不允他说出口,年年岁岁安养着身子,和孩子们一道逗他开心,加上书院和药铺的事,日子也算充实,倒是身体慢慢养好了许多。

      月上梢头,清辉满枕。

      我端了甜点果盘去寝房时,看着宁清玥抱着熟睡的瑜儿靠坐在被褥中,正柔声讲述着故事。

      一个关于除妖师,与传说中的大妖“魇”的故事。

      “爹爹讲了好多遍了,都能背下来啦。”妞妞丫丫两个小丫头摇晃着腿趴在他身边,嬉皮笑脸嘀嘀咕咕。

      宁清玥只轻轻笑笑,长睫抬起看向我,披一身如水月华眸色缱绻温柔,像忆起昔往如隔世的岁月。

      我只敲了敲俩丫头的小脑袋,钻进被褥去紧紧抱住他,抵上额扫过他长翘的睫毛,鼻尖轻蹭:

       “我没听够。清玥,你再讲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他笑了,眸里有水光同月色一般沉沦,琥珀色的长发披月色散开,是我今生今世梦里梦外最美的景象,直至地久天长。

      他便垂睫敞开了怀抱,我和丫丫妞妞母女仨一道紧紧依偎过去,温馨烛光下一家五口一道听故事。


       “从前,有一名只知看书写字的少年,在青瓦红墙的书斋求学……”


       “还有一名只知同妖怪打架的少女,在最严苛的金丝笼里过活……”


       “娘亲别打断,要听爹爹讲。”

       “……你俩不是听腻了吗?快快抱弟弟走开,别影响娘亲的好事……”

       “不要,爹爹每讲一遍都会换个法子夸娘亲,不腻。等丫丫妞妞和弟弟走了,娘亲就会欺负爹爹,才不是要听故事呢,骗人。”

       “对,所以!为了保护爹爹!我们不走!”

       “……嘿臭丫头皮痒了是吧,你们爹爹不需要保护,你们爹爹喜欢娘亲欺负!弟弟拿去,出去出去!”

       “……珞珞。”

       “嗯?怎么啦亲爱的?”

       “你也出去。”



      (后续篇番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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